2025年5月7日星期三

Pink Floyd 迷魂龐貝競技場

英國傳奇性前衞搖滾名團Pink Floyd由Adrian Maben執導1972年音樂會電影《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這陣子以4K修復版《Pink Floyd at Pompeii – MCMLXXII》上映、重現大銀幕。從看VHS到看The Director's Cut 版的DVD,這齣Pink Floyd影片早已叫我看得滾瓜爛熟,相隔多年後終於能夠走進電影院看4K版《Pink Floyd at Pompeii - MCMLXXII》,實在是一件美事而感覺相當夢幻奇妙。 
《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所別開生面,是顧名思義Pink Floyd的演出是古羅馬帝國建成的古跡龐貝競技場所拍攝;而即使這是被歸納音樂會電影,但卻是沒有現場觀眾的音樂會。所以正確來說這是錄拍出來的音樂會電影。 

五年前疫情爆發,全球現場音樂生態停罷,音樂會要變成不設現場觀眾的線上直播形式舉行。而《Live at Pompeii》玩出第一首曲目〈 Echoes - Part 1〉時,開首遠鏡拍攝的一幅截圖也那陣子被流傳——圖中俯瞰整個龐貝競技場,遙遙見到Pink Floyd與拍攝及音響團隊,人跡疏落,標題是「Pink Floyd做了首個社交距離音樂會」,從而成為了meme圖。 

電影喚作《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那是Pink Floyd在1971年10月於龐貝競技場取景攝製現場演出,配合在位於維蘇威火山國家公園的博斯科雷亞萊市拍攝的花絮,有Pink Floyd成員在火山地區游走、也拿坡里國立考古博物館的藝術品。兩個月後,Pink Floyd再到巴黎的錄影廠補拍了一些歌曲的演出,其分辨就是見到鍵琴手Richard Wright刮掉了鬍子的,就是在巴黎拍攝。 

《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在1972年9月作首映,電影約一小時的初版就是純粹的音樂會電影,但因為影片不夠長,到1973年初Adrian Maben前往Abbey Road錄音室拍攝樂隊灌錄其曠世經典專輯《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的實況與訪談,加插在電影裡,第二版在1973年11月上映的《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已有80分鐘長度。《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得以予人的立體感覺,正因為這是能夠包含紀錄片元素的音樂會電影,涉及Pink floyd由1968年至1973年的音樂作品。 

《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所記載到也Pink Floyd的一個處於蛻變中的階段。影片在龐貝競技場拍攝的時候,是樂隊出版其1971年專輯《Meddle》的前夕,那時Pink Floyd仍是一支天馬行空而具有即興與實驗性的psychedelic progressive rock樂隊,所以《Live at Pompeii》也是以《Meddle》的長篇作品〈 Echoes〉的演出作主打,把這首23分鐘的錄音室版曲目,分別演出成12分鐘的〈 Echoes - Part 1〉和 13分鐘的〈 Echoes - Part 2〉兩部分,為《Live at Pompeii》作首尾呼應。甚至玩出樂隊的1968年第二張專輯《A Saucerful of Secrets》不著邊際的長篇實驗搖滾主題曲、足以叫人魂遊太空的虛玄神秘太空搖滾曲目〈Set the Controls for the Heart of the Sun〉,抑或同期的迷幻實驗器樂曲目〈Careful with That Axe, Eugene〉。同時《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的紀錄片部分,又預視到Pink Floyd走向成熟渾圓的progressive rock樂隊姿態。 

《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不但是我早已看得滾瓜爛熟的音樂會電影,而且也是我在音樂講座/課堂上常用到的教材影片,從前要帶著VHS、DVD去播,後來只播YouTube便行。常播的是〈 Echoes - Part 1〉之演出,以及《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紀錄片部分Roger Waters採用EMS VCS 3電子合成器奏出〈On the Run〉的一幕。
 
《Pink Floyd at Pompeii - MCMLXXII》上映之同時,影片的現場演出錄音也在53年來首次官方發行成為雙唱片專輯——過去幾十年,《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只見以非官方bootleg形式印製唱片,從黑膠唱片到CD,錄音要不是盜錄自錄影帶就是影碟(從LD到DVD)的。如今我可以在串流音樂平台上聽《Pink Floyd at Pompeii - MCMLXXII》,又是多麼奇妙的事。 

回到我尚未擁有《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的英國進口版VHS之前,我曾找朋友替我在KPS租其影帶作翻錄 (我那位朋友有兩台錄影機),那盒翻錄的《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已不知看過幾多次又帶過去做講座。而在此之前,再叫我回憶起一個場景:就是80年尾的一個下午,我途經旺角KPS而進去逛逛,竟看到店內正在播著《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我好記得那是已播到〈Set the Controls for the Heart of the Sun〉,然後我就駐足睇到尾。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

 

後記:為了寫本文,諗住攞返張《Pink Floyd: Live at Pompeii》嘅The Director's Cut DVD出嚟fact check下啲嘢,點知一打開個DVD盒,就見到呢個so9sad嘅畫面———張DVD無咗。 

應該係我好耐好耐之前做講座時,隻碟遺留咗喺人哋部DVD機度。但問題係我已經十幾年做講座無播過DVD(播YouTube就得),所以遺留咗喺邊度實在無從稽考。衹要諗到隻DVD好孤孤單單咁唔知漂流咗去邊,就有啲心酸酸。

2025年5月2日星期五

MoonD’shake:治癒的半月

我對MoonD’shake 這隊台北獨立流行樂隊發生興趣,是先被其樂團名字所吸引。首先我是對有個「月」字的樂隊名具有先天性好感,而MoonD’shake的名字不但叫我聯想起來自Too Pure廠牌旗下的英國experimental rock樂隊Moonshake(當年好喜歡他們的1992年首張專輯《Eva Luna》),還有德國krautrock先鋒Can的1976年曲目〈Moonshake〉。那麼,甚麼是MoonD’shake呢?「月D」即是半月,坂本龍一說「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然而有時能夠在夜空舉頭看見皎潔的半月,那已是好治癒的事,就好像半杯水的哲學。 

成軍於2020年的MoonD’shake,由多元樂手團長國晏、主唱家菱和結他手子恩三人所組成,而國晏也擔綱樂隊的製作人角色。在我心目中,MoonD’shake無疑就是屬於治癒系的樂隊,全英文歌創作的他們,無論涉及甚麼類型的曲風,樂隊的歌曲都會叫人聽出溫婉而療癒的感覺。 
而「班門弄斧」Bandmennofool將會在5月8日把MoonD’shake帶到香港,於Lost Stars Livehouse舉行他們的Live in Hong Kong專場音樂會,也是樂隊這陣子的小巡演之第二站。MoonD’shake的現場演出,就會拓展成一支六人樂團上陣。 

2020年的首張三曲EP《Morning body》裡,大抵會叫人把MoonD’shake納入為一支city-pop / synth-pop樂隊;到在2023年發表的首張專輯《EGG SALA蛋莎菈》,已可見證到他們這幾年間在音樂上的演進,加入多名客席樂手參與,樂隊的作品亦顯得成熟渾圓起來,時而dream-pop,時而groovy,時而jazz。只要聽到家菱窩心而懶洋洋的主唱,總有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再到去年釋出的兩首單曲〈Bubbles〉和〈I was cruel〉,前者是帶著爵士底蘊的downtempo / soft rock,後者則是首電幻空靈ballad,彼此皆是有著優雅的鋼琴伴奏,你會感到MoonD’shake的聲音來得愈見細膩。
 

班門弄斧Bandmennofool presents: MoonD'shake - Live in Hong Kong 
日期 :8th May 2025 
地點:Lost Stars Livehouse (K11 Art Mall) 
時間:730pm (進場 Door Open) 
早鳥票:$380 HKD 
現場票:$450 HKD 

2025年4月23日星期三

Lexi Jones:毋須因父之名

已故英倫搖滾變色龍David Bowie (1947 – 2016) 與第二任妻子Iman的女兒Lexi Jones(全名Alexandria Zahra Jones),現年24歲的她在毫無預警下於4月2號自資發表其首張專輯《Xandri》。沒有唱片公司,沒有宣傳,沒有先行單曲(只有在她的Instagram放上過幾首歌的預告)、沒有拍mv,她就如此毫不張揚、悄悄地直接釋出這張專輯,來得相當突發。當然,也沒有特意去讓大家知道Lexi Jones就是「David Bowie的女兒」。幾天之後,我因為見到Bowie粉絲專頁的消息才得悉此事,跟著看見首次有音樂媒體報道,已到了那個週末。 
本名David Robert Jones的爸爸David Bowie,是已經離世九年的舉世知名、影響力無遠弗屆之神級音樂傳奇,而媽媽Iman則是超模兼演員,身為名人二代,又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Lexi Jones要踏足樂壇發展,一紙唱片公司合約大抵可以手到拿來——「David Bowie個女」啊,是多麼非同凡響的賣點。 

偏偏她選擇以獨立音樂人姿態出道,自家出版音樂作品,她不想活在父親的影子下,毋須父蔭,毋須因父之名。其實縱使Lexie是出生與成長於紐約市,但卻自小遠離媒體鎂光燈,能搜尋到她跟父親的合照也寥寥可數,非常之低調。七年前她已移居洛杉磯。 

由於《Xandri》目前只有以串流形式上架(就像當今如恆河沙數的獨立音樂單位般) ,Lexi Jones也沒有接受過任何訪問,所以資料欠奉。我僅知道《Xandri》裡12首歌全是出自身為唱作歌手的她之手筆及親自操刀監製,至於Lexi能夠包辦所有樂器演奏,還是有甚麼樂手參與,那就不得而知,但聽來我相信前者的機會較多。而Lexi Jones亦是一名攝影師、時裝設計師、視覺藝術家/畫家、詩人——《Xandri》的唱片封面便是她的畫作。Xandri是希臘語的「人民捍衛者」之意。 
沒必要在Lexi Jones歌曲裡尋找David Bowie的蛛絲馬跡。要把Lexi的音樂來標誌為甚麼音樂流派,說成”indie”一定錯不了。時而民謠,時而獨立搖滾,時而藝術流行樂,時而有點點電氣,Lexi筆下的曲子與漫不經心的歌聲,總帶著陰鬱的氛圍、帶點迷惑,她的歌曲亦有著一種bedroom-pop的獨立音樂製作質感。若然她要受到唱片廠旗所青睞,那該會落在 4AD或Matador Records等英美獨立音樂廠牌手上。 

Lexi Jones寫的歌之所以予人幽悒而樸實無華的感覺,大抵是因為箇中的folk-based民謠底蘊。開場曲〈Along the road〉就是一首有著民謠的調子的piano rock歌曲,〈Cracks of me〉可叫人聯想到 The Breeders那種indie rock 但又富有民謠曲子,〈In the almost〉就可喚作 indie folk rock,〈The edge〉是synth主導的folk-pop,〈Standing alone〉更是賦予民族/民謠風的歌而有點cabaret色彩,而〈Through all the time〉就是她的正宗folk ballad、〈Glass〉就是她的正宗folk rock歌曲吧。與此同時,〈Moral compass〉、〈The passage unseen〉和〈Moving on〉等art-pop歌曲,抑或〈The rush of the absurd〉 這首 synth-ballad,都不難聽出她的民謠根源。 

在《Xandri》面世的一個多星期後,Lexi在Instagram以圖片形式發表了一首名《David Bowie’s Daughter》的詩。首段她便寫道:「我是一位傳奇人物的女兒 / 但我不僅是他的名字 / 他們看到了血統,聽到了聲音 / 卻看不到我,感覺不一樣」,「他們把我跟他的高峰作比較 / 好像我應該達到他的光芒 / 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追逐已經完成的事 / 熱愛我所做的,我覺得我已經贏了」,再強調:「我不是複製品,也不是影子 / 我只是個跟你一樣困惑的女孩」,「但沒人知道會是甚麼感覺 / 不斷感到絕望 / 然後最終就說去他媽的」,最未她說:「我並不是試圖替代他 / 我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平靜」。這是Lexi作為「David Bowie個女」出道後的宣言。 

這又叫我想到同輩的另一位David——Pink Floyd的David Gilmour,她有一位同屬gen Z的細女Romany Gilmour (2002年出生的她比Lexi年輕兩年) 。也許大家都見過這幅meme圖:「當你只係想彈下結他但你老竇係來自Pink Floyd嘅傢伙」在David Gilmour身邊那位一臉愕然的女孩便是她。Romany Gilmour就是深得父蔭的名人二代樂手,多年前David Gilmour已帶著她一起演出,讓她站出幕前。去年David Gilmour的《Luck and Strange》專輯,先行單曲〈Between Two Points〉便是跟Romany聯名發表、由她主唱及彈豎琴,另有參與多首歌曲,可見David Gilmour是多麼悉心地提攜女兒、為女兒進軍樂壇而舖路。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

2025年4月9日星期三

The Horrors:闇回歸線

經歷過自70年代末爆發之post-punk運動洗禮的樂迷,總會對那種賦予闇黑美學的樂隊為情有所鍾。年少輕狂而又強說愁的年代,就是喜歡如斯聽得日月無光、鬱悒頹靡的沉溺感,從前的香港樂評就以「低調」甚至「死亡派」來形容這門獨立音樂風格,換上較具體的說法也許就是deadpan吧。這陣子,聽著英國樂隊The Horrors七年來的全新專輯《Night Life》,要是我直言得以回到post-punk / goth黃金年代的感覺,大抵會有人不苟認同,但他們今次卻的確好能呈現到這派闇黑美學vibes。 
對比我在80年代認識的經典post-punk / goth樂隊,以高個子主唱Faris Badwan為首的The Horrors仍算是較近代的名字。實情今年已是The Horrors的成軍20週年,而《Night Life》就是他們開宗明義地回歸闇黑風、屬於月黑風高深夜的專輯。 

忘不了聽到The Horrors在2006年發表的首支單曲〈Sheena Is A Parasite〉之深刻印象,神經質的garage-psych-goth-punk歌曲,配以Chris Cunningham執導那個極cult極詭異的mv——漆黑的鏡頭內女演員Samantha Morton活像凶靈附體般失控狂舞,The Horrors則猶如精神病患者那樣演出,大癲!從此奠定了他們的黑暗系樂隊形象。 

The Horrors的有趣之處,是多年來他們的音樂是在不斷發生蛻變。正如樂隊並沒有停留過在被稱之為「給畸形人與怪人的精神病聲音」的2007年首張專輯《Strange House》時那樣短小精悍garage-punk式歌路。從《Strange House》到兩年後的2009年第二張專輯《Primary Colours》,我們正見證到The Horrors的莫大變化,簡直「判若兩團」,也是說《Primary Colours》跟之後2011年的《Skying》專輯,The Horrors的歌曲來得多添修飾與旋律化,從其post-punk的基因衍生出shoegaze、dream-pop、nu-krautrock之風格,多了幾分唯美、幾分電幻。簡言之, The Horrors的音樂就是愈來愈「好聽」、愈來愈悅耳。 

也是這個傾向,The Horrors的聲音也愈見富有明亮色彩感,漸漸「褪黑」,即使樂隊名字如舊喚作「恐怖」,但舊日的goth底蘊已幾乎蕩然無存。來到《Luminous》和《V》這兩張2014和2017年專輯,總被視為The Horrors遭低估的作品,明明水準不俗,但就是好像流失了樂隊本身的個性,何況後者的封面設計扮日本版唱片弄得不倫不類也令到他們有點尷尷尬尬。2021年The Horrors先後出版了《Lout》和《Against the Blade》兩張走去模仿Nine Inch Nails那種美式industrial路線的EP,感覺就是「唔知你哋想點」,那時我心想:The Horrors真的要完蛋,可以把這隊樂隊放棄了;有英國的朋友說,The Horrors已經淪為一個笑話。 

也許是樂隊經過了痛定思痛,去年10月The Horrors帶來睽違三年的回歸單曲〈The Silence That Remains〉,在Faris沉壓著唱出死亡氣息的冷洌唱腔與鬼魅氛氣下,重新呈現樂隊的濃郁goth色彩,再次黑暗起來。然後聽到跟著多首先行單曲:〈Trial By Fire〉就是那種令人聽得躁動的post-punk / goth歌曲,七分鐘電幻唯美幽悒epic之作〈Lotus Eater〉簡直是goth遇上deep house / electronica,〈More Than Life〉活像從前在80年代那些可以打入美國市場的英國gothic rock樂隊作品,深邃懾人而來的〈Ariel〉是闇黑淒美的goth ballad但又可以groovy起來(甚至此曲總令我聯想起The Sisters of Mercy的〈Marian〉)——單憑這幾首曲目,已告訴我The Horrors的2025年專輯《Night Life》一定錯不了吧。 

毋庸置疑,《Night Life》是The Horrors的闇回歸線專輯。再聽一曲〈The Feeling is Gone〉,又大可瞞騙你這是英國電音天團Depeche Mode的新歌;〈Silent Sister〉沒錯是他們再industrial rock起來,但整體上感覺又不落俗套;〈When The Rhythm Breaks〉是來得fuzzy迷暈到不得了的electro-psychedelic-ballad;即使〈LA Runaway〉是流暢而uplifing得來仍富有靡爛的goth底蘊。 

過去我曾說過The Horrors是那種「音樂收藏家」樂隊,即是樂隊成員有不錯的唱片收藏,可以手到擒來的拿出音樂參考。而成員Rhys Webb真的是一名黑膠唱片收藏家,他會在The Horrors的社交媒體帳戶介紹其唱片收藏。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

2025年4月6日星期日

Clever Moose:異國風情迷幻搖滾祭典

來自印尼雅加達的psychedelic rock樂隊會是甚麼模樣?這是我首次見到Clever Moose這個名字時所誘發的好奇心。好奇心不會殺死隻貓,但可以促使大家認識到來自不同地方的音樂。那麼Clever Moose的印尼系迷幻搖滾又會是甚麼的一回事呢?他們的迷幻搖滾聲音並沒有多大印尼音樂根源,而是師承來自土耳其的Anatolian folk / Anatolian rock流派薰陶,也有點阿拉伯色彩,祭出他們具有異國風情的中東迷幻搖滾風格。 
去年4月,Clever Moose發表了其首張專輯《Mediterranean Fuzz》。相隔剛好一年,「班門弄斧」Bandmennofool將會在4月13日把Clever Moose帶到香港,於The Aftermath舉行他們的Live in Hong Kong專場音樂會。 

Clever Moose是Faiz Marie的音樂化身,當年他因為不滿其舊樂隊沒有甚麼進度,從而自立門戶啓動這個他的個人音樂企劃,” More Riff, Less Bullshit”是他創作音樂的座右銘;而Clever Moose也是一隊以他為首的樂隊,就像The Jimi Hendrix Experience般,所採取是三人迷幻搖滾樂隊制式,結他兼主唱Faiz Marie,再加上鼓手Edo Rusri Pradana和gen Z低音結他手Adam Raihan。 
《Mediterranean Fuzz》專輯裡收錄了〈3rd Party Culprit Factory〉、〈Batavian Troops〉、〈The Hammer〉這幾首Clever Moose在2020至2022年間發行的先行單曲。Clever Moose的中東迷幻搖滾風曲目,有器樂作品、也有歌曲作品。 

專輯先帶來序曲式psychedelic-space-rock器樂樂曲〈Greetings〉,時而以synth琴音飛上太空,時而由民族樂風著陸土地,為Clever Moose的迷幻祭典揭開序幕。 

毋庸置疑,Clever Moose的迷幻搖滾樂每每來得那麼扣人心弦,通過巨大的鼓擊節拍、霸氣的riff、中東音樂曲調式的結他主奏,綻放出懾人的能量。〈The Hammer〉來得多麼的緊湊有力,聽得血脈僨張之餘又不失中東迷幻色彩;〈Nota Alaq Kalnajm〉是他們最groovy的一曲,配以Faiz Marie冷酷的主唱,其中東迷幻搖滾風也拓展出dance-punk與goth的層面;急疾的〈3rd Party Culprit Factory〉就像於公路上馳騁的迷幻車手。
 
班門弄斧Bandmennofool presents: Clever Moose – Live in Hong Kong 
日期:13th April 2025 
地點:The Aftermath 
時間:7:30pm (進場 Door Open) 
早鳥票:$280 HKD 現場票:$350 HKD 

2025年3月26日星期三

鬼馬姜根

之前一晚,才看過蘇格蘭格拉斯哥post-rock樂團「魔怪」Mogwai的演出,經過他們神靈般的後搖滾聲音洗滌,腦海裡仍縈繞著其穿越感結他音牆餘韻。回到同一個表演場地,再看「姜根」Ginger Root那甚具視聽之娛的音樂會,是相當之反差的事。從「魔怪」到「姜根」,一連兩晚同在西九Freespace大盒看到兩場風格大相逕庭的專場音樂會,前者就是全程足以將觀眾震撼著而要屏息欣賞,而後者則看得大家眉飛色舞、臉帶微笑。截然不同的vibes,兩者我都相當之樂在其中。 
去年初秋發表了新專輯《SHINBANGUMI》的Ginger Root,這是他新一輪March 2025 Tour。巡演來港前,他已走訪過深圳、杭州、上海、台北等城市,但對於他來說香港是別具意義的一站,因在台上他提及其grandma是來自香港。本名Cameron Lew的他,會以華語來說出其中文名「劉國明」,但只懂用廣東話講聲「你好!」,談笑風生的他又可以來幾句台山話。看Ginger Root的演出,幽默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會形容他是一名好「鬼馬」的音樂人。 

縱使來自南加州的Ginger Root早在2017年已經出道,正式啓動這個由身兼唱作人、多元樂手、影片製作人、平面設計師的Cameron Lew領軍之音樂企畫,開始發表專輯(而且蠻多產) 。然而好相信大多數樂迷認識到Ginger Root,都是2020年代以降的事,2021年單曲〈Loretta〉毋庸置疑是其轉捩點,也見到他正式啓用「姜根」之漢字。一名ABC華裔美國樂手,深受日本昭和時代的流行文化影響,鍾情70、80年代的日本city-pop,而〈Loretta〉帶來了一個懷舊日系風的mv(附以日文字幕) ,歌曲跟著還灌錄了一個日本語version。從此奠定了Ginger Root的「哈日」方針,他大玩復古與東瀛元素的敘事式mv也愈拍愈具趣味。其實這是好犯規的,甚至我總覺得會有西方樂迷傻傻分不清的誤以為他真的是日本人來。 

能夠在2023年3月復辦的《Clockenflap》音樂節看到Ginger Root的演出,是那屆陣容的其中一個驚喜。剛好相隔了兩個年頭,Ginger Root重返我城,舉行他的香港專場音樂會。 
大抵那可以稱得上是跨媒體音樂會,Ginger Root的影片不時穿插於歌曲的表演之間。Ginger Root並非只管賣弄噱頭,Cameron本身亦是非常之富有實力的多才多藝樂手,鍵琴與結他演奏精湛而具活力,跟合作無間的低音結他手Dylan Hovis和鼓手Matt Carney構成一支三人樂隊,台上還有一名紅衣camera man負責拍攝live feed現場影片投放在屏幕上。通常見到攝影師不斷在台上游走,總覺得是很礙眼令人不耐煩,但大家又會視這位紅衣攝影師為表演者之一,喜見他與樂手的互動。 
當晚也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就是在演出期間忽然見到live feed一直拍攝著Dylan在維修放在舞台地上的低音結他,原來是他那支貝斯出了問題,跟著紅衣攝影師也放下攝影機幫手搶救,而Cameron就趁這段時間即興地跟台下樂迷來個快問快答環節,直至貝斯再響起。那時可有觀眾會懷疑這是否預設的表演呢? 
當玩出一曲〈Loneliness〉時,見到日本retro-pop公主AMAIWANA化身的虛擬藝人Kimiko Takeguchi驚喜現身舞台合唱此曲,我也為之心花怒放。也喜歡Cameron道出許多年前,看到美韓混血女生Michelle Zauner領軍的美國indie-pop樂隊Japanese Breakfast一次暖場演出而影響到他對音樂生涯的願景,最終Ginger Root也成為了Japanese Breakfast巡演的暖場樂隊一起共演之一席話。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

2025年3月12日星期三

AURORA:從挪威精靈到女神降臨

兩個星期前,我是懷著萬般翹首以待的心情來到亞洲國際博覽館,看挪威音樂精靈唱作女生AURORA的《What Happened to The Earth? 2025》巡演音樂會。 即使我已見慣大場面的音樂媒體工作者,但踏進場地時已有多少腎上腺素上升的感覺。畢竟一等便已經五個年頭有多,而且我是真的好喜歡AURORA,好喜歡她的2024年專輯《What Happened to The Heart?》——是我在去年聽得最滾瓜爛熟的其中一張專輯。 
原本,AURORA是2019年11月《Clockenflap》音樂及藝術節的表演單位之一。那時我仍為一個傳媒集團旗下的音樂媒體頻道工作,(男)同事們不但滿心期待快將要看到AURORA的現場演出,更期待可以跟她有meet & greet的機會,拍個開心合照。可是那屆《Clockenflap》已進入如箭在弦的七天倒數階段,大會無奈地宣佈:「由於近日的情況變化,為接下來數週帶來許多未知因素,Clockenflap 2019將會取消。」。結果待到2025年2月,AURORA才終告得以踏足香港表演。即使那才不過是五年三個月之隔的事,然而一切已恍如隔世。 

畢竟期間經歷過COVID大流行疫情,世界已經不一樣。更何況,AURORA在2022年發表的第三張專輯《The Gods We Can Touch》被視為重大分水嶺、象徵其音樂生涯之「新紀元」,而去年從「人們與大地相連」、「療癒大地」之題目出發的個人化兼心靈化專輯《What Happened to the Heart?》所呈現的巨大創作野心,她的音樂更昂然走到另一層次,見證到這位挪威音樂精靈已躋身女神級之列。比起在2019年,當下我更殷切盼望看到AURORA的現場演出。 

說來這輪AURORA的亞洲巡演,就在訪日演出的前夕,她釋出跟日本女團ATARASHII GAKKO! 聯乘合作的英日雙語版的〈Some Type Of Skin〉,ATARASHII GAKKO! 也順理成章在AURORA的東京站音樂會客串共演此曲,就已叫我”wow!”咗出嚟。 

看AURORA的《What Happened to The Earth? 2025》香港場音樂會,好有滿滿的幸福感覺。她的獻唱、她的形體舞蹈、樂隊的演奏、背後的影像,叫人看得欣賞心悅目,皆無懈可擊。 
音樂會以播放〈Goddess of Dusk〉的影片揭開序幕,她就猶如黃昏女神降臨般現身舞台。在音樂會上,AURORA是屬於說話多多的歌手,甫出場唱過了兩首歌便停下來細說她本來可以在2019年來香港演出的事,我一向好怕那些「多嘢講」的主唱,因為會影響到音樂演出的flow,但對於AURORA,你又會給她說話時好sweet的真摯情感所觸動,因她仍有一夥赤子之心。她的伴奏樂隊,有兩位女和唱兼鍵琴手、一位結他手、一位鼓手,看似簡單的樂團組合但又不簡單,比如人人都可以是歌手,站出來圍繞著她唱出a cappella版的〈The River〉。 

 一如所料,我至愛的〈Starvation〉現場演出版是那麼精采絕倫、扣人心弦;到encore時玩〈Cure For Me〉見到AURORA跳出mv裡的舞步,已叫人為之心花怒放。 

這個2月,也是AURORA的成名作〈Runaway〉面世10週年,這首她在11歲時所寫的歌,到16歲才公諸於世,到此曲在2015年出版成單曲時她才18歲。AURORA來港演出後,她亦釋出了〈Runaway〉的管弦樂伴奏版,以及紀錄片《Portrait Of A Song - Runaway》,片中她道出這首歌的心路歷程,重訪mv拍攝那個挪威山頭,還有粉絲拍片一人一故事分享此曲對他們的意義、向AURORA道謝,有個粉絲故事更令AURORA看到哭了出來。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星期日生活」)